一别79年,我们接你回家
编者按:又是一年春草绿,梨花风起清明时。每一座烈士墓背后,都是一个英勇无畏的生命,都有一段感人至深的故事。跨越时空,英烈们树起一座座精神灯塔,为我们指引前行的方向。
清明节来临之际,在祖国的青山绿水间,各地退役军人事务部门以不同的方式向英烈致敬:有人奔走在为烈士寻亲的路上,有人默默守护在烈士墓旁,有人把散落星光聚成精神火炬……每一种方式,都是尊崇英烈的生动注脚,都是铭记历史的清晰回声。最深的悼念是铭记,最好的纪念是传承。气清景明,慎终追远,让我们把对烈士的思念融入春雨,洒向大地,化为生长的力量。
2024年1月,在江苏省连云港市和盐城市两地退役军人事务部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灌云籍烈士印云煦的侄子印良明带着全家老小12人来到盐城市建湖县烈士陵园。印良明在叔叔印云煦的墓前蹲下,泪眼婆娑地摸着墓碑上的名字,声音颤抖:“叔叔,79年了,我们一家人终于可以‘团聚’了。”
“我父亲那一辈中,只有我叔叔印云煦这一个兄弟,父亲是大哥,印云煦是弟弟。叔叔离家参加革命时还没成家,所以也没有后代。以前我们只知道他在盐城牺牲,但一直不知道确切地点。” 印良明眼含热泪,“爷爷和父亲在世时,一直叮嘱我要找到叔叔的安葬地,我去过盐城和上海很多次,四处打听,找遍了所有可能的烈士陵园,但始终没有消息。如今,叔叔找到了,可以告慰在寻亲路上先后离去的亲人了。”
张萍烈士,何许人也
1945年5月的一天,江苏省建湖县芦沟乡(今芦沟镇)双荡村(先后改名为张萍村、五联村、双荡村)的芦沟河北岸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当时,县武工队队长张萍带领队员们在此地活动,与“扫荡”的日伪军展开了激烈战斗。由于武工队使用的短枪射程有限,加上地形不利,他们需要不断移动位置。就在转移途中,队长张萍中弹牺牲,年仅25岁。
张萍牺牲后,当地村民心怀悲痛地将他就地安葬。每逢清明节,村民便自发为他祭扫。为了纪念这位抗战英雄,1957年,建湖县将张萍牺牲的村庄更名为“张萍村”,并将芦沟乡更名为“张萍乡”。
张萍烈士是哪里人?他的亲人在哪里?当地村民一无所知。确认张萍烈士的家乡、找到他的家人,成了乡亲们的共同心愿。
朱耀超便是“张萍村”中一位坚定的追寻者。今年已经70多岁的他,始终牵挂着在芦沟镇英勇牺牲的三位客籍烈士——张萍、钮鑫、商雄。他屡次写信给地方相关部门,亲自实地走访,而遗憾的是,始终没有找到什么线索。2001年,江苏省实施“慰烈工程”,张萍烈士的遗骸被迁至建湖县烈士陵园集中安葬。这一契机让朱耀超深刻意识到,为张萍烈士寻找家乡和家人的使命刻不容缓。“烈士离开他的家乡,来到我们建湖县,为抵抗侵略者献出生命。这么多年了,他的家人一直不知道他的下落,如果找不到烈士的亲人,我总觉得对不起牺牲的烈士。”
2023年5月,事情迎来了转机。朱耀超老人偶然听说了一位名叫王孝忠的志愿者,他同样热心于为烈士寻亲。朱老仿佛看到了希望,便找到王孝忠,将自己收集到的所有资料交给他:“小王,我听说你成功帮助30多位建湖籍烈士找到了亲人,能否也找找张萍烈士的亲属?”看着朱耀超老人迫切的眼神,王孝忠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二人一拍即合。就这样,寻亲的接力棒传到了王孝忠手中。
一字之差,许是化名
王孝忠回忆道:“当天我仔细研读了朱老给我的资料,觉得张萍烈士的名字可能是化名。这个想法一出来,我就感到有压力了。”接到任务后,王孝忠联系连云港市赣榆区退役军人事务局,将张萍烈士的资料传给工作人员,但遗憾的是没有找到相关记录。后来,他尝试在抖音、微博、今日头条等平台发布信息,但依然没有取得突破。为张萍烈士寻亲的工作一时间陷入僵局。虽几度受挫,但王孝忠寻亲热情不减。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他来到盐城新四军纪念馆。在那里,纪念馆工作人员陈宗标老先生在阅读他带去的《建湖县志》《芦沟社志》等资料后指出,为了避免家人受到敌人的伤害,烈士参加革命时使用化名或假地址是很常见的现象。这让王孝忠更加有信心了。
不久后,“宝贝回家”寻亲网江苏烈士寻亲组的工作人员郝春霞也加入了为张萍烈士寻亲的行列。他们日夜翻阅书籍,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在《建湖县志》中,有关张萍烈士的记载写道:“张萍(1920-1945年),原名印云熙,赣榆县人。民国二十八年(1939年)秋,在灌云县参加革命……”在灌云县参加革命的张萍会不会是灌云人?一位来自连云港的志愿者带来信息:灌云县有个地方,在那里,印姓是大姓。众人急忙翻阅《灌云县志》,终于找到一段描述:“该县下车乡高庄村印云煦,男,1921年出生,1939年盐城14区游击队队长,1942年在盐城因战牺牲。”
大家发现,《建湖县志》中的印云熙与《灌云县志》中的印云煦,除了名字最后一个字不同,其他方面都相当吻合。牺牲在建湖县芦沟镇的张萍烈士很可能就是印云煦。
缅怀英雄,永不忘怀
为了最终确认烈士的身份,2023年11月28日,王孝忠与灌云县退役军人事务局取得联系,该局又迅速协调下车镇退役军人服务站展开行动。经过一番走访调查,印庄村的村干部带他们找到了印良明老人,证实《灌云县志》上的印云煦就是牺牲在建湖县芦沟镇的张萍烈士。功夫不负有心人,几经周折,寻亲志愿者们终于帮烈士“找到”了家人。
2023年12月19日,江苏省灌云县下车镇印庄村村委会举办“印云煦烈士回家寻亲会”,宿迁市、建湖县的志愿者们,印云煦烈士的侄儿等亲属以及灌云县退役军人事务局、下车镇退役军人服务站工作人员30多人齐聚一堂,缅怀烈士,告慰烈士。
近年来,江苏省退役军人事务厅启动“为烈士寻亲”专项行动,由政府部门牵头搭台,广泛动员社会组织和各行业志愿者、媒体工作者共同参与。泰州市开展“70年·70人”中国人民志愿军战士专题寻亲系列活动,为29名志愿军烈士找到亲人;连云港市开展“为烈士寻亲、助烈属圆梦”行动,为201名烈士找到亲人;扬州市先后为78名在三江营战斗、邵伯保卫战中牺牲的烈士找到了亲人,为7名烈士后人找到了烈士安葬地……据统计,江苏省已成功为473名烈士找到亲人,为669名烈士寻找到安葬地。一系列寻亲行动的积极展开,让更多革命英烈能够早日“归家”,与亲人“团聚”。
文/ 沙庆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