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祖国的热爱永不“着陆”
抗美援朝前线上,她驾机穿越炮火运送物资;雪原空投任务中,她以无线电信号为翼破云突围;三尺讲台上,她将生死迫降化为经典教案。70年云霄征途,92岁的全国模范退役军人、天津市河西区军休所军休干部伍竹迪用一生诠释军人的信仰。
锻造钢铁机翼
1951年初,18岁的伍竹迪即将从执信女中毕业。彼时抗美援朝战争正在进行,怀着“祖国需要就是我的需要”的信念,成绩优秀的伍竹迪决定弃笔从戎,将青春熔铸进北疆风雪。“你成绩这么好,不考大学,要去当兵?”班主任的劝说并没有动摇少女保家卫国的决心。同年,伍竹迪参军入伍,入选新中国第一批女飞行员,进入空军第七航空学校飞行专业学习。
在牡丹江的雪原上,这个在珠江畔长大的姑娘裹着单薄的棉衣,在零下40摄氏度的寒风中刻苦训练。“当时训练驾驶的是敞篷式教练机,一启动,螺旋桨搅起的雪粒就混着机油味扑面而来。每次推杆起飞,仪表盘上的冰花都会迅速蔓延,遮挡住视线。”伍竹迪回忆着当时的训练场景。在无线电设备短缺的年代,她必须从飞机的轰鸣声中捕捉教员通过橡胶传声管下达的指令。那根2米长的软管是空中唯一的信息传递途径,更是飞行员的生命纽带。
在艰苦的学习和生活条件下,包括伍竹迪在内的14位新中国第一批女飞行员咬牙坚持,相互鼓励,在3个月里完成了内场学习,4月就上机正式开飞。当年11月考核时,14位女飞行员全部一次通过考核。
通过考核毕业后,伍竹迪和战友们被分配到空军某部飞行大队,肩负起抗美援朝战争期间向边境运送人员和物资的任务,战斗在后方物资保障战线上。少女在零下40摄氏度的北疆接受淬炼,成长为坚毅的战士,翱翔天际、镌刻忠诚。
1952年3月8日国际妇女节当天,伍竹迪和5位战友作为新中国第一批女飞行员代表,独立驾机飞越天安门上空,接受检阅。
成为蓝天战士
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伍竹迪继续跟随部队完成作战训练、抢险救灾等任务。
1954年3月31日晚上10点,北京西郊机场。
一阵急促的哨声把空军某部飞行大队的女飞行员们从睡梦中唤醒。伍竹迪和战友们火速穿戴整齐,跑步集合。原来,内蒙古锡林郭勒东部牧区连降大雪,牧民及大量牲畜多日缺乏粮食与饲料,情况危急。上级命令伍竹迪所在部队火速前往灾区执行空投任务。
当时,伍竹迪和战友们都没有执飞过北京到锡林郭勒的航线,连日的大雪将大地覆盖,地面的标志物根本看不清楚,航道上又没有任何导航设施,空投点的风向、风速也都无法掌握。这么多未知因素的存在,让伍竹迪和机组人员面临着极大的困难。“当时我们和领航的同志一起研究办法,最后决定利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和其他电台的信号来定位。”伍竹迪说。
第二天一早,伍竹迪和战友们驾驶战机向内蒙古飞去。刚出发不久,飞机就遭遇高空气流的冲击,伍竹迪沉着地驾驶飞机穿过云层。“飞机出云时,地面白茫茫一片,我们就左右盘旋,尝试按照之前准备的计算办法寻找空投点。”随着飞行高度下降,低空气流导致飞机摇晃、颠簸得更加厉害。伍竹迪依旧冷静地驾驶着飞机按预定航向行驶。终于,在右下方的雪地上发现红色T字布后,她马上按响空投铃,将一包包粮食与饲料投落在红色T字布周围。“看着地面人员摇晃着红旗,向我们发出接收成功的信号,大家非常开心。”
16年飞行生涯中,伍竹迪安全驾驶达4000小时,航迹从祖国的心脏到边陲,从辽阔的北国到蔚蓝的南疆,遍及祖国疆土。
1967年深秋,伍竹迪根据组织安排成为空军第十六航校飞行管制科教研室的一名飞行指挥理论教员,手中的飞行日志变成了一本本教案,三尺讲台成了她的新“驾驶舱”。她把惊心动魄的雨夜迫降化作教案里的经典案例,将云中迷航的生死抉择拆解成指挥理论课上的操作口诀,将操作技巧和飞行经验倾囊相授,培养出一大批飞行员后备力量。
赓续红色血脉
1984年,伍竹迪从空军第十六航校飞行管制科教研室离休,1989年被移交至天津市河西区军休所安度晚年。习惯了忙碌的伍竹迪依旧停不下来,她将讲台上春风化雨的讲课经验带到了红色宣讲的舞台上。
在河西区尖山小学的操场上,她举起亲手制作的飞机模型:“当年飞越天安门时,我的飞行高度是600米,速度是每小时240公里,但心跳比现在站在这里还要平稳——因为祖国就在我的机翼下!”在微山路中学学生的泪光里,她揭开飞行夹克里斑驳的老照片,“1962年往边境运物资,高炮炮弹就在舷窗边炸开。可我们不能躲,这是祖国给我们的任务。”
十几年来,伍竹迪将自己的从军和成长经历编写成《飞越天安门》《我与蓝天》等宣讲稿,深入街道、社区、学校、部队开展爱国主义教育宣讲40余场次,受众达万余人。
如今92岁的伍竹迪依然活跃在河西区军休所老战士合唱团、河西区军休所老战士艺术团的舞台上。从万丈高空到三尺讲台,再到宣讲舞台,伍竹迪以毕生坚守诠释——对祖国的热爱,永不“着陆”。
文/武昱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