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迷茫” 到“笃定”

  春分时节,来自不同军兵种的转业军官即将离队,迎接他们的是身份、工作性质和家庭生活上的各种变化。近日,记者连线北京、浙江等地多位转业军官,听一听他们如何通过待安置期和属于自己的那段“空窗期”,获得适应新岗位、新生活的能力。

  董铭阳 中校 军龄18年 中远海运集团船舶政委

  不当“煮夫”当“政委”

  我是2020年退役的,退役前在空军某部任宣传科长。参加过练兵比武,担任过政治教员,在部队的生活忙碌而充实。

  走出军营时,我自愿放弃了计划安置。一开始,我觉得凭自己的实力,能够很快找到一份满意的工作,但现实中我却屡屡碰壁。简历投出去后,很久没有收到回应,被几家企业婉拒后,我停止了求职。

  接送孩子、做饭洗碗、打扫卫生,空闲时,再看看电视剧和短视频,我成了“家庭煮夫”。直到有一天,我看到一句话,瞬间被点醒:“迷茫时,你需要做两件事,一是读书,二是健身。”从那时起,我每天除了接送孩子,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图书馆。那一年,我读了300多本书,学习了大量的文学、哲学、历史、科技等方面的知识。通过阅读,我看待事物、处理问题的思路开阔了,角度也有了变化。我开始跑步、游泳、骑行,一年后,我成功减重30斤,完成了人生中第一个半程马拉松。

  在战友的介绍下,我应聘到天津医药集团的一家子公司,在综合运营部工作。通过帮助公司建章立制、培训作业人员,我的信心慢慢回来了。当看到中远海运集团招聘军转政委的消息时,人到中年的我发去了求职简历。

  因为专业对口,笔试、面试成绩突出,我在300余名应聘者中脱颖而出。经过培训、考核、上船实习、代职锻炼,我实现了从退役军人到远洋船员、从政治教员到船舶政委的转变。

  投身海事工作之后,我随船先后航行到欧洲和东南亚的12个国家、21个港口,看到了追逐船只的海豚、水下的“鱼群风暴”和海面上最美的日出,也经历了亚丁湾水域防抗海盗、防避“尼格”超级台风等险情,一直都是军人的信念在激励我不怕苦累,不断向前。在海员中,有不少退役军人,我每次上船都能碰到他们,我们在海上与浪花和缆绳为伴,仿佛还是入伍时的年轻士兵。

  我深深感到,退役后,虽然会有短暂的迷茫,但我们一定不要自暴自弃、迷失自己,只要肯努力、不放弃,就一定会创造属于我们自己的美好明天。

  马殿哲 技术中校 军龄21年 北京市某市直机关直属单位工作人员

  独行快 众行远

  我毕业于中国人民解放军国防科技大学,有过院校和作战部队复合任职经历,2012年硕士毕业后,我被调到原总装备部某装备试验部队工作,主要工作内容是验证各种新型设备能否满足战场使用的需要。为了还原战场上的严苛环境和气候条件,我需要随部队前往各地的试验场站对通信装备进行性能试验。冬天,我曾带着新型装备抵达-40℃的黑龙江,登上平均海拔4000米以上的青藏高原;夏天,我也曾前往气温近40℃、湿度90%的福建各地。为了提高装备性能试验的精准度,每天我都需要进行十几个小时的重复操作。

  10余年来,我每年都有近10个月出差在外,陪伴家人的时间少之又少。经过慎重考虑,2021年底,我提交了转业申请,虽然对部队有很多不舍,但我也有了新的期待。

  退役后的第一个挑战是一次考试——中央单位和北京市市级单位转业军官安置统一考试。也正是这次考试,让我认识了“梦回连营”这个公益组织,了解到有许多已经通过考试、被安置在不同岗位上的转业军官,他们被称为“老转”。在每一年的待安置期,他们作为“摆渡人”,常帮助“新转”了解安置政策、复习对策,提供报岗指导、传授面试技巧,目的在于带着“新转”走好这一段“转途”。

  2022年3月,我想要加入学习小组,但离家较近的小组因场地容量有限,已经无法吸纳新成员。失望之余,我萌生了自己牵头组织一个小组的念头。我开始考察学习场地,召集“新转”,制定规章制度和学习计划,带领大家共同建立资料库,组织笔试练习、作文点评和模拟面试。那段时间,运营好小组成了我生活的“主旋律”。

  虽然运营小组分散了一些我在学习上的精力,但在组织活动时看到大家信任的眼神,产生的那种“吾道不孤”的心理归属感和满足感,是其他任何事情都无法代替的。统一考试结束后,小组成员的笔试平均成绩名列前茅。随着后期的面试、签卡环节落下帷幕,大家的美好愿景都在慢慢实现。这一段与战友们的结伴同行,充实而难忘。

  在新单位,我从事后勤保障类的事务性工作,经历了一段短暂的适应期,现在已经融入了集体。全身心投入工作,接纳新的生活,通过思考与沉淀,我相信许多战友也能像我一样,找到一个“崭新的自己”。

  丁 猛 上尉 军龄14年 某国家机关单位工作人员

  提升“学习力”

  2004年,我考入中国人民解放军装甲兵工程学院,毕业后,我被分配到驻河北某装甲部队。从排长到机关干事,从副连长到指导员,这一路,我不断地努力适应新岗位,逐渐成长起来。

  2012年,我随部队到了内蒙古某训练场,成了一名机关宣传干事。日常工作之外,我把时间用在了阅读和写作上,写下了一些军旅题材的剧本、小说和小品,有两篇关于实战化训练研究的文章被军队媒体平台刊发。离开草原的时候,我把自己写下的文字整理出来,编撰了一本15万字的文集。

  2016年,一个由我和战士们原创、反映实战化练兵的小品在文艺汇演中获奖,因此,我被借调到陆军某部直属单位,开始对军旅文学和影视作品的编创进行系统学习。2年后,在对自己的家庭情况与职业发展做整体分析后,我决定转业。“做最充分的准备,作最坏的打算,迎接最满意的结果”,这句话在我的备考过程中至关重要。在待安置期,我写文章、抄笔记、做模拟试卷,时常熬到深夜。最终,我的笔试成绩进了北京市前100名,面试也十分顺利。进入新单位后,我发现自己在备考过程中学到的很多知识与方法对现在的工作都很有用。

  转业后的5年里,我选择不断地给“新转”分享经验,被大家笑称为“阿拉灯神丁”。我希望自己能像灯神一样,帮助越来越多的战友实现愿望。但愿望的实现有一个必然的前提,那就是努力,这是我送给自己、也送给他们的话。

       孙 媛 中校 军龄19年 浙江省杭州市滨江区退役军人服务中心工作人员

       找到“生长力”

  2020年,告别军营回到家乡的时候,我的内心并没有太大的波澜。作为一个四十几岁的人,人生的许多重大决定都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而我的行事风格比较果断,决定后就只管往前走,这也是我们军人的一个突出特点。我好像不需要特地去给自己做什么思想建设,就能转身投入新生活的怀抱。

  在部队的时候,我陪伴孩子的时间很少。转业后,我第一时间联系了孩子的班主任和任课老师,参加了几次学校组织的活动,既能近距离感受学校的教育环境,也有了陪伴孩子的时间。孩子虽然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为自己的母亲曾是军人而感到自豪。在一次活动中,班主任老师说:“竹子之所以能够疯长,是因为在土壤里扎下了大量的根,具备了‘生长力’,我们要去培养孩子的‘生长力’,家长自身也应该不断成长。”“成长”“生长力”……这一刻,我突然意识到,这些年来,我的“生长力”是不够的,获得的成长和进步还不够大。晚上,我向母亲表达了自己的想法。我的母亲是一名理性、睿智的军医,她对我说:“有问题就去解决,有不足就去改进,基层是最锻炼人的,待安置的这段时间,你可以跟我一起参加社区工作。”就这样,我成为母亲带领的“一长(楼道长)二员(信息员、保障员)”中的一名社区工作者。

  社区工作千头万绪、繁杂琐碎。一开始,我每天忙得像个陀螺。要巡查清理社区环境卫生,看到乱停乱放的共享单车就把它挪到停车点,看到小区里杂草多了就联系物业清理;要对接社区儿童活动中心的公益课程;要做好社区活动的后勤保障工作;要上门调解邻里纠纷;要宣讲政策……每天都有做不完的事,可我却乐在其中。社区工作需要对接各个部门,跟不同的人打交道,在别人看来,这是比较“操心”的工作,而我却觉得这是提高工作能力的最佳途径,是“生长力”的来源。短暂的“兵荒马乱”之后,我很快适应了社区工作的节奏。

  在待安置期,通过近一年的社区工作,我发现自己很适合基层岗位,因此,在安置选岗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区退役军人服务中心。社区工作就像一次岗前实习,使我找到了做基层工作的方法,获得了“新赛道”上的“生长力”。通过两年的努力,我所在的滨江区有16家服务站获评浙江省新时代枫桥式退役军人服务站,创建率位列杭州市第一名,我向组织交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

  (中国退役军人·全媒体记者 薛 薇 通讯员 邱玮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