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约定 一生守护

  3月11日清晨,沉睡的杭州城又一次被灵隐寺的钟声叫醒,82岁的葛裕昆老人早早起床,破天荒地系上了珍藏已久的红领巾,坐到了手机屏幕前。

  “葛奶奶,我们马上就要出发去一江山岛了!”早上8点,手机铃声准时响了起来,屏幕上出现了一群孩子灿烂的笑脸。清明节前夕,浙江省台州市椒江区退役军人事务局组织24户退役军人家庭到一江山岛举行“播种一片绿 守护英烈魂”植树活动。

  本次活动背后,隐藏着一个68年前的约定和一段葛老守护了一生的记忆。

让种子种在获得新生的土地上

  1954年秋天,杭州惠兴女中响应“绿化祖国”的号召,组织学生采集树种交给园林部门。13岁的葛裕昆和她所在的小队到灵隐飞来峰采集了满满一麻袋的马尾松种子,在这次采集活动中荣获第一名。时隔多年,老人依旧准确地记得小队里每一个同学的名字:董宝珍、朱秀娟、黄亚萍、曹蓉、詹水桃、宋燕娟、寿芬廉、陈丽莉。

  由于采集的种子太多,上交后还剩下不少。学校和家里都没地方种,扔了又舍不得,葛裕昆和同学们看着辛辛苦苦采集的种子犯了难,不知该拿它们怎么办。

  有一天,老师在课上给孩子们讲了抗美援朝时期的一个小故事:朝鲜战场上,被炮火肆虐过的土地寸草不生,战士们把国内小朋友寄来的蝴蝶标本钉在营房门口,每次进出都能看到。他们以此告诫自己,要御敌于国门之外,守护来之不易的和平。

  “我们也把种子寄给解放军吧!让解放军叔叔帮我们把种子种在获得新生的土地上。”葛裕昆和同学们从这个故事里获得了启发。正好辅导员骆老师告诉孩子们,浙江日报的记者在年底会随慰问团到海防前线慰问解放军,可以把种子交给他,托他帮忙带去。

  同学们兴奋地跑到校卫生所,要了干净的纱布,一针一线缝好了一个袋子。她们仔仔细细地挑选了54颗种子,代表全班54个少先队员的心,郑重地放入袋子里。

  “希望马尾松种子随着胜利的红旗种到祖国的海岛上去。”她们在袋子上写道。当天晚上,她们将种子和写给解放军的信一起交给了浙江日报记者,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把这些东西交到解放军叔叔手上。

吹响催人奋进的号角

  转眼到了1955年的2月。寒假期间,葛裕昆在家里忽然收到了老师的消息,“解放军给你们回信了,快回来看看。”“真的?!”葛裕昆又惊又喜,立刻赶到学校。

  从回信上,葛裕昆和同学们知道,解放军叔叔不仅收到了她们的种子,而且非常重视。在誓师大会上,首长特地将种子交给突击部队,嘱咐他们“一定要实现祖国少先队员的心愿!”在攻占190高地时,排长史戊辰不幸中弹,在牺牲前他还不忘要将种子种下。

  读完信,同学们都忍不住流下了眼泪,随后又感到一阵浓浓的羞愧。当时葛裕昆所在的班级问题较多,不仅平均成绩差,同学间也摩擦不断。“我们这样怎么对得起牺牲的解放军叔叔?”她们不约而同地想。

  同学们决心改变,在班级里成立学习小组,互帮互助,共同进步。为防止时间长了懈怠,她们将部队寄来的子弹壳装在相框里,挂在黑板旁,时刻提醒自己。

  其间,她们和解放军一直保持通信,汇报着自己的每一个进步。解放军一直鼓励着这些少先队员,为了奖励她们的进步,部队特许以史戊辰排长牺牲的190高地,命名她们所在的中队为“190中队”。

  毕业后,葛裕昆和当初采集马尾松种子的8个同学依然保持着联系,她们的友情延续了一生。这些人中,后来有的当了地质学家,有的当了医生,有的当了化学家。

  “我们觉得自己不应该活得浑浑噩噩,我们身上有‘190’的骄傲,所以我们事事都要优秀,要进步,要争取做到最好。”葛裕昆说,“马尾松种子的这段经历,改变了我们9个人的一生。”

“190”旗帜代代相传

  68年过去了,昔日的少先队员已成了白发老人,曾作为战场的荒岛重新变得苍翠,杭州惠兴女中也变成了杭州惠兴中学。但不变的是“190中队”的传承,一代又一代少先队员在“190”旗帜的指引下长大。

  多年来,葛裕昆始终不忘牺牲的烈士们,坚持弘扬“190精神”。她多次到惠兴中学为孩子们上队课,参加各种活动,向一代又一代少先队员讲述一江山岛战役的故事,讲述马尾松种子的故事。

  这次,既是植树节到来之际,又是清明前夕,为缅怀先烈,传承红色基因,椒江区组织退役军人和他们的孩子上岛种植马尾松,同时邀请葛裕昆老人线上参与。

  听完葛老讲述的马尾松种子的故事,少先队员们对此次活动有了不一样的感受。挖坑、种树、浇水……他们认真地种下一棵棵树苗,在守护牌上郑重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写下了对烈士的承诺。

  “我有一棵树,长在一江山。”——守护人:张一江、张鑫童。“我父亲曾参加一江山岛战役,所以为我取名‘一江’。”张一江表示,受父亲影响,他带儿子张鑫童来到一江山岛,想让儿子接受红色教育,了解一江山岛战役,知道爷爷那一辈人的光辉事迹。

  在活动最后,少先队员们沿着先烈的足迹,重走一江山岛战斗之路并登上203高地缅怀先烈。极目远眺,近处一江山岛松涛起伏;远处东海之上烟波浩渺。这就是先辈为之流血牺牲的祖国大地。

  历史的车轮滚滚向前,战火硝烟都已经远去,而葛裕昆老人仍不忘68年前与战士们的约定。“希望现在的孩子们能够不忘烈士的牺牲,珍惜现在的幸福生活,活出自己的精彩。”葛裕昆说,她将在有生之年坚持让更多的人知道马尾松种子的故事,知道一江山岛战役,将“190精神”代代相传。

    (文/ 殷忠好 陈 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