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华人民共和国退役军人事务部

　　阳光充足的房间里，刘春雨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如同猎人一般搜索每一条与国家轮椅冰壶队有关的新闻，当镜头中出现昔日队友熟悉的身影时，他的眼中闪烁出兴奋的光芒。

　　作为一名退役军人，刘春雨的军旅生涯堪称“传奇”。他当过军乐团指挥、号手，迎接过外国元首；当警犬训导员时，他所在团队拿过全国第一；因公负伤后，他加入了国家轮椅冰壶队，成为首任队长，带领国家轮椅冰壶队冲击过世锦赛的奖牌。

　　如今，繁华褪去，2019年退役的刘春雨依然关注着国家轮椅冰壶队，关注着昔日的队友在家门口的北京冬残奥会上为卫冕而战。

　　英雄若梦

　　1995年12月，19岁的刘春雨正在山东烟台老家村小当体育老师。报名应征体检后，村主任问他体育老师还干不干了？他连连摆手：“主任，你们再找个人吧，这兵我当定了！”

　　于是，刘春雨成为武警黑龙江省边防总队哈尔滨警犬训练基地的一名战士。他身材魁梧、仪表堂堂，一下连队就被选入军乐团，担任行号手兼行进演奏指挥。

　　1999年，刘春雨考上了军校，毕业后被分配到原单位哈尔滨警犬训练基地。他和战友们带领警犬在全国警犬技术比赛中获得2个大项5个单项及团体第一。

　　天有不测风云。2004年10月的一天，刘春雨和战友在执行任务中突然遭遇车祸。在医院昏迷两天后，他终于苏醒，感觉全身撕心裂肺地痛。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左腿没了，右脚也不见了。

　　从高峰跌至谷底，只是一刹那，曾经的荣耀，若梦一场。

　　在医院躺了1年，刘春雨经历了6次动骨手术。痊愈后，他回到部队，看着轮椅上的那两个轮子开始思考：我还不到30岁，难道要坐一辈子轮椅？

　　刘春雨每天拖着套上假肢的残腿练习行走。3个月后，他扔掉了轮椅，站了起来。

　　赛场重生

　　命运关上一扇门，却为刘春雨打开一扇窗。2007年2月，哈尔滨市残疾人联合会副理事长刘兰芝找到刘春雨，说国家准备组建一支轮椅冰壶队，有兴趣的话可以报名。

　　刘春雨的心中顿时起了涟漪，少了一条腿还能为国争光？

　　2007年3月1日，刘春雨参加了中国残疾人奥林匹克中心竞赛部的体能测试，主教练李洪臣发现刘春雨的身体状况非常好，适合轮椅冰壶项目的训练和比赛。那年8月22日，刘春雨正式成为首届国家轮椅冰壶队队员，被扔掉的轮椅又“捡”回来了。

　　刘春雨当过班长，也在执勤队长位置上历练多年，组织协调能力强。在冰壶训练场上，他如虎下山，威猛灵巧，加上在部队时参加过全国警犬技术大赛的经验，他迅速成为训练骨干和团队核心，被正式任命为国家轮椅冰壶队队长。

　　3个月后，国家轮椅冰壶队开赴英国因弗内斯，参加次年世界轮椅冰壶锦标赛（以下简称世锦赛）资格赛。在24支队伍中，中国队排名垫底，失去了参加世锦赛的资格。

　　比赛结束时，刘春雨听到有外国队员对他们说“Curling is not a game of Chinese”，他问翻译这是啥意思，翻译说，他们意思是中国人不适合打冰壶。

　　这句话令刘春雨非常愤怒，如同给他挂上了一个“东亚病夫”的牌子一般耻辱，他决心用实力踢碎它。

　　回国后，刘春雨带领大家进行了魔鬼般的训练，管理按照部队的模式来；生活也按照部队的要求做，除了吃饭睡觉，剩下的时间就是训练。没有基础，就从最基本的动作开始练习。

　　2008年，国家轮椅冰壶队再次参加世锦赛资格赛。在捷克，刘春雨和队友们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以第二名的成绩出线，拿到2009年加拿大世锦赛的入场券。

　　从此，国家轮椅冰壶队如同开挂一般，2009年加拿大世锦赛，历史上首次进入前八；2011年捷克世锦赛，首次夺得第五名；2014年韩国世锦赛上，中国队喜获铜牌，实现了在国际大赛上奖牌零的突破；2018年，中国轮椅冰壶队在韩国冬残奥会上问鼎冠军。

　　从头再来

　　2012年之后的比赛，已经与刘春雨无关了。

　　命运又和刘春雨开了个玩笑。2012年，他的残肢发生病变，刘春雨进行了二次截肢，康复需要很长时间，体能状况也不如从前。因此，刘春雨带着遗憾离开了国家队。

　　2013年5月，经过1年多的康复治疗，痊愈后的刘春雨回到哈尔滨警犬训练基地担任教员。曾经的过往，一切归零；未来的日子，从头再来。

　　当教员就要上讲台，45分钟一堂课对刘春雨来说却是度秒如年。因为他站立超过5分钟创口处就会酸痛，超过10分钟会麻木。

　　为了站上三尺讲台，他像刚戴假肢那样，开始了站立训练。先是让战士扶着，后来自己扶墙，再后来，自己能在讲台上来回慢慢走动，10分钟、20分钟，最后他终于能站满一堂课。

　　平时，他没事儿就往犬舍跑，观察各种警犬的性情。他与训犬骨干交流，了解训练技巧，还写了两篇研究论文发表在学术期刊上。他采用图文并茂的方法讲授警犬概论、警犬使用技术两门课程，成为警犬训导员最喜爱的课。

　　2012年8月，刘春雨作为嘉宾参加中央电视台“向幸福出发”栏目的录制。主持人问他，经历过这么多磨难，是什么支撑着你走到现在？

　　他说，是一句标语。2019年元旦，随着武警边防部队不再列武警部队序列，全部退出现役，刘春雨也退役了。他特意把儿子带到哈尔滨警犬训练基地。训练场上喊声震天，围墙上“流血流汗不流泪，掉皮掉肉不掉队”几个字格外醒目。

　　“这句标语激励过我，我希望也能激励我儿子。”刘春雨说。

　　（文／邱小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