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军营“三大怪”

  文/李根萍

  战友聚会,话题总是如决堤之水,滔滔不绝,即使曾被视为“闷葫芦”的,也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说起当年种种趣事。

  有人兴奋地问,是否还记得当时军营“三大怪”?大家异口同声答道:“帽子吹着晒,被子不分里和外,裤子像麻袋。”

  20世纪80年代初,我和五湖四海的战友穿上绿军装,来到闽南漳州光明山下的某团。那时物资匮乏,过得是真正的苦日子,改善生活全靠双手。军营“三大怪”就是战友们在业余时间或训练之余总结出来的。

  帽子吹着晒

  “头顶红五星,红旗两边挂。”当时,部队着65式军服,无论是干部,还是战士,头上戴的皆是红星闪闪的解放帽。这顶原本普通而又平凡的解放帽,随着“学工学农学军”的深入,一度成为时尚,尤其是年轻人,更是喜欢戴解放帽,并将拥有一顶解放帽当作骄傲的资本,那神气劲儿不亚于现在戴一顶限量版的“潮牌帽子”。要是再配上一条军裤或是一件军上衣,那肯定帅呆了。

  我们八二无后坐力炮连门口草坪上,有一长溜晾晒衣物的水泥桩和铁丝。铁丝是粗8号,因为天天这么多人频繁使用,每根铁丝闪闪发亮,晚上都看得清楚。每到星期天,老兵们开始洗帽子,铁丝上立马挂满吹成皮球状的军帽,一面是绿色的,另一面是白色的,酷似一只只鼓着腮帮子鸣叫的青蛙,帽檐像是伸出的扁长大嘴,只是不能发出声音,看一眼就觉得滑稽好笑:咋全连陡然来了这么多只青蛙?

  第一次洗帽子,我嫌麻烦,未模仿老兵将帽子吹起来晒,只是用木夹子夹住帽檐挂在铁丝上,任其水珠在草坪上嘀嘀嗒嗒,正好下面有棵牡丹花,既晒了帽子,又浇了花,真是一举两得。谁知天有不测风云,5分钟后连队集合哨响,正好抽我们班去团部出公差。当我跑到铁丝下一看,傻眼了,因为帽子还在滴水。军令如山倒,着装不能有半点马虎,我只好取下湿帽子,戴在头上跑去集合。

  走在队伍中,头上潮乎乎的特别难受,脸上还不时有水流下来,样子狼狈极了。到团机关后,分配的任务是从一楼搬东西到三楼,负责协调的干部以为我是在流汗,几次劝我休息一会再干,弄得我哭笑不得,又不好意思解释。

  当天晚点名后,我的副班长特意找我谈心。他可是个神炮手,练就火眼金睛,上午我戴湿帽子出公差的事,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未说破而已,给初入军营的我留个面子。

  桉树林下,晚风习习,月光如水,透过树隙洒满一地,如铺上一层碎银子。副班长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帽子之所以吹成球状晒,这是老兵们在实践中总结出的简易方法,原因很简单,就是为了干得快,千万不要嫌麻烦。部队担负着作战任务,随时要准备打仗,任务说来就来,每个军人必须保持严整军容,方能闻令而出,动若风发,任何细节都不能马虎……

  听完他的话,一下子有种醍醐灌顶之感,作为军人,原来晒个帽子也有“门道”。接下来的周日,我特意向班里的老兵请教方法,洗干净帽子后,憋足气,鼓起腮帮子往帽子里面反复吹气,尽量吹得最大,真有点像我老家杀猪匠给猪肚子里吹气,只是他为的是方便刮猪毛,而我为的是尽快晒干;我吹的是干净的帽子,而他吹的是臭烘烘的猪脚。圆鼓鼓肥嘟嘟的帽子挂在铁丝上,任阳光亲吻,风儿摇摆,花儿瞩目,果然干得非常快,再也不怕骤然哨响了。

  被子不分里和外

  说起被子之怪,一般普通人家的被子外面和里面有明显的区别,颜色也不同。记得小时候家中的被面多为红色或蓝色,质地多为绸缎,年轻人新婚的被子还会绣上鸳鸯戏水等彩图,意为成双成对,恩恩爱爱,百年好合。而军人的绿被子面和里都是一样,或许是特殊职业关系,讲究简洁统一。

  那时当兵3年,就一床被子,天天使用,加上频繁的野营拉练,背着背包到处跑,走累了不管在哪,将背包扔地上当凳子坐,自然容易弄脏。本来被罩脏了需及时清洗,可对于军人来说,有些难言之隐。部队评比内务卫生,关键一项是看床上的被子。新兵入营后,每天起床就需打理被子,将其反复推压揉拉,方能将被子定型,整理成漂亮耐看的“豆腐块”。被子一旦清洗,四处皱巴巴的,需要重新折腾好长时间,才会恢复原样。再一个,那时洗完被罩还要缝,大多新兵都不会针线活,要是没缝好,被子就更难叠了,所以能不洗就尽量不洗,反正被子不分里外前后,索性盖脏了里面再换外面,盖脏了这头再换那头。这样,一床被子里外前后可调换四次。实在脏得不行了,才会拿去清洗。我每次洗被罩,不是请班长缝,就是请老乡缝,很麻烦。

  裤子像麻袋

  那时的军裤,又肥又大,犹如一只麻袋。在那个买布凭票的年代,老百姓自己做裤子一般不会做得宽松肥大,既影响美观,又浪费布料。当时部队不像现在,服装品种多样,有作训服、常服、礼服、体能服等之分,不管干啥,一套军装穿到底。军裤布料弹性差,为确保官兵摸爬滚打时裤子不碍事,军工厂特意将军裤制作肥大一些,穿在身上确实像两条咣咣当当的大麻袋。尽管裤子像麻袋,但穿着确实舒服实用,下蹲不用担心开裆,行军跑步或训练时不用担心卡裆。

  改革开放后,社会上开始流行喇叭裤、鸡腿裤,这肥大的军裤显得不合潮流了。爱美的女兵经不住潮流的诱惑,就偷偷把军裤改瘦,穿在身上果然比原来好看,尤其是腰身和线条都映衬出来了,让男兵们看得又羡慕又眼热,个别胆大的男兵也学着改裤子。为此,部队大会小会真没少说,严令禁止私改军服,谁改就批谁。不过实践证明,穿着瘦腿裤训练翻越障碍多有不便,动作就慢了,真要上战场打仗更不行。不过有人非常喜欢穿这种肥大的军裤,那就是孕妇,现在军旅电视剧中常有军嫂怀孕后穿肥大军裤的镜头。

  时光荏苒,白驹过隙。军中“三怪”早已写进历史,隐没在时光的隧道,解放帽1985年就被大盖帽取代了;如今被子用上了拉链,战士们再也不用为缝被子而犯愁了,服装更是越来越实用合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服装发放数据,存在电脑里,军需助理员发服装时,点开一看便一目了然,官兵再也不用担心号小号大了……

  如今部队出现的是新“四怪”:被子叠成豆腐块,四季不分里和外;军帽圆圆带大盖,遮风挡雨晴遮晒;唱起歌来似打雷,拉起歌来快快快;踢起正步进饭堂,吃饭好像打比赛。

  无论是旧“三怪”,还是新“四怪”,无不折射出时代的显著特点,散发出浓浓的军旅气息。

  今天,经过改革后的中国军队,换羽重生,正阔步迈向世界先进军队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