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雪域甲子颂 六十载风华与赤诚守望
8月21日上午,庆祝西藏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活动在雄伟的布达拉宫广场隆重举行。拉萨市退役军人同步收看盛典,执笔抒怀,字里行间流淌着对这片雪域热土的深深眷恋。从戎马倥偬到岁月回甘,他们以诗词和散文为笺,记录下西藏的沧桑巨变,也镌刻着军民与共的赤诚初心。
诗词寄情,六十载山河换新颜
(一)《蝶恋花·雪域甲子颂》
(作者:李亚麟)
廿载雪域肝胆照,风雨裁襟,裂帛撕云啸。
格桑溅血燃戎帽,冰河曾饮龙雀刀。
忽报金钟鸣双甲,哈达横空,金顶祥云绕。
唐古拉峰斟寿酒,扎西德勒声声浩!
(二)《七律·西藏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颂》
(作者:郭玉山)
雪域春秋六秩祥,金幡拂殿映穹苍。
军民共织祥和锦,汉藏同书新乐章。
领袖题词昭日月,中央慰语润康庄。
边陲永固安如岳,盛世高歌万里扬。
(三)《七律·西藏感怀》
(作者:曹秀峰)
雪域峥嵘六十秋,布达拉宫映神州。
旌旗漫卷边关月,肝胆忠魂铭心头。
廿载从戎循初志,半生护法续风流。
青稞酒酽康庄道,哈达情牵万古讴。
(四)《雪域铭心贺华诞》
(作者: 岳福琪)
廿四戎龄,十七拉萨,魂系边疆。
望岷峨云涌,心驰雪域;京华旌展,泽被羌塘。
鹰击长空,碑铭汉界,铁血曾熔万仞冈。
六旬庆,看格桑遍野,金顶浮光。
群贤汇聚圣城,有盛世宏篇启瑞章。
忆筑路艰程,筚蓝辟莽;戍边岁月,薪火传觞。
天路虹飞,羌笛韵换,百业腾飞傲昊苍。
虽未往,寄丹心一片,共醉域疆。
岁月回响,从拓荒者到见证者
(一)《雪域荣光》(作者:周联合)
脱下军装时,我把二十五年的脚印种进拉萨的石板路、江孜的青稞田、亚东的界碑旁、拉孜的经幡下。皱纹里的高原,正一圈圈长出新的年轮。
日光城的金顶托着六十年的朝阳,次仁拉姆的选票在木盒里发了芽。大昭寺转经的人群中,书声漫过娘蒲乡小学的窗台——午餐的蒸汽里,十五载公费教育正把孩子们的书包熏得发烫。
江孜宗山的风不再裹着旧岁的寒,农机在热索乡的田垄卷着金浪。广东医生蹲在吞布容村,听诊器贴着普布多吉的胸膛,手机那头,北京的专家正调亮屏幕。藏药厂的铜锅转着,熬着老方子新剂量。
风里还带着雅鲁藏布江的潮气,溜索的影子早沉进江底。复兴号掠过拉林铁路时,青稞穗正朝车窗点头;光伏板在坡上排着队,那曲的风电场转得欢。典角村的五代房晒着太阳,最末一代的窗台上,太阳能灯比当年酥油灯亮堂百倍。
手摇电话的嗡鸣被珠峰5G基站收走,边贸摊位上,藏装的绸缎蹭着汉地瓷器。服饰周的孩子跑过八廓街,衣襟盘扣还系着老故事,料子却比氆氇软了千回。
念青唐古拉的雪水漫过草甸,南北山的绿意正往云里钻。藏羚羊踏过迁徙路,蹄子下光伏板映着天蓝;雅鲁藏布江的清流记得每片新增的绿地,生态碑上的字,被风念给每只过路的飞鸟。
亚东的界碑被我描红过无数回,如今和基站并肩站着,看乃堆拉山口的风捎来贸易的暖。边境村的炊烟缠着新修的路,守边人的银行卡里,日子正一天天鼓起来。智慧天眼扫过的山脊上,经幡和国旗一起,把晨光抖成金纱。
党的治藏方略是高原不落的日头,四件大事早扎进青稞根须里。从木犁磨亮的土到智能终端跳动的数,从马背药箱到远程手术刀,每道辙印都是对初心的应答。
我摸过界碑的手,此刻正触着这片土地的心跳——比六十年前稳,比所有晨光都烫。六十年风雨洗亮了经幡,新的路正往云深处铺去。西藏昂着头,在中国式现代化的长卷上续写雪域的传奇。而我这老兵的目光,会一直追着那面红旗,在世界屋脊,把荣光种成永不凋谢的格桑花。
(二)《高原气象簿》(作者:李平)
二十年,我数过唐古拉山的每一片雪,直到指节冻成苍白的碑文。百叶箱里的风,曾替我收藏四月的温柔;而冻土之下,春天像一封未寄出的信,在铁皮屋顶的星光里轻轻颤抖。
纳木错的云图,是连队写给我的情书。每一次低压槽过境,都让钢枪沉默。准星上的霜花,是思念凝成的冰,在海拔五千米的黄昏里,我数着心跳,像数着那些被风带走的、未说出口的告别。
如今,转业的印章像一片迟到的雪,落在肩上,比界碑更冷。可我的眼睑仍刻着岗巴营的月光,它曾在无数个失眠的夜里,把缺氧的呼吸,缝进我的梦。
当所有等压线都指向故乡,我把自己折成经幡,在风里低语——如果天空还记得我的名字,请让那些未测完的风,替我吻一吻,这片雪域的心跳。
(三)《账本里的雪域》(作者:陈龙)
装订线深深勒进泛黄的凭证册页,算珠在五千米海拔凝住寒霜,如星子沉落寂静。我以指尖丈量零与壹交错的峡谷,沿借贷之河溯流而上,打捞铁血铸就的番号。审计报表卷起高原苍劲的朔风,复写纸印刻下钢枪与岁月的年轮——某年某月,一颗螺丝钉揳入巍峨界碑;某夜某刻,运输车碾雪破雾载暖而来;冻土之下,油管与光缆如潜龙蛰伏;边境线上,道路在云雾间蜿蜒穿行;训练场畔,炮弹于靶心绽放成格桑;白衣身前,不分兵民皆可救死扶伤;联谊之时,藏族阿妈的酥油茶漫溢醇香……而高原红浸透的工资签收单上,指纹与签名叠作雪莲的图腾。整编时注销的番号,工整地书写在打包的账册封皮上,蓝黑墨水倒流,汇入茫茫戈壁滩上年少的月光。六十载风雪熨平票据毛边,却仍能看见珠穆朗玛在报表缝隙间,将每一次巡查的里程,换算成国土的重量。审计印章朱砂如血,烙穿所有试图模糊边界的墨迹与虚妄。当退役令划开黄昏的装订线,我将自己归档为永久的第0001号凭证——资产类别:界碑旁永不锈蚀的螺丝钉;负债栏空无:青春已全数质押给雪山。如今核算软件早已湮灭算珠的声响,我仍以钢笔蘸取雅江之水,在云端备份冰川所有忠诚的二进制。须知这山河的账目,值得以亿万次心跳反复复核。
守护与传承,军民同心共筑家园
(一)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作者:王典文)
西藏,这雪域高原,向来被视作世界的屋脊,而今在我眼底,却显出异样的庄严与美丽。蓝得几乎要滴下水来的天空,悬着几朵白云。那云不是浮动的,倒像是钉在天上,纹丝不动。阳光毫无遮拦地泻下来,将雪山照得明晃晃的,白得刺眼,却又白得温柔。远处的山峰一层叠一层,最远的竟与天相接,分不出是山还是天。拉萨城坐落在这高原之上,红白相间的建筑群簇拥着大昭寺的金顶,那金顶在阳光下闪耀,仿佛要将人的眼睛灼穿。朝圣者们沿着石板路一步一叩首,额头紧贴着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他们的眼睛里没有痛苦,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虔诚。我曾见过一位老者,手掌已经磨出厚厚的茧,膝盖结着血痂,却依然日复一日地磕着长头。问他为何如此,他只道:“为了来世。”布达拉宫矗立在红山上,雄伟而神秘。宫墙上斑驳的痕迹记录着岁月的流逝,宫内的壁画色彩依旧鲜艳,画中人物神情安详,仿佛超脱了尘世的纷扰。喇嘛们穿着红衣在殿堂内诵经,那低沉的声音如同从远古传来,回荡在宫墙之间。纳木错湖静卧在群山之间,湖水清澈得能看见湖底的石头。湖面如镜,倒映着蓝天和雪山。牧民们骑着马,赶着羊群在湖边放牧,歌声在湖面上飘荡,与风声、水声交织。有一位藏族姑娘站在湖边望着远方,脸庞被阳光晒得微黑,眼睛却明亮如星。我问她想什么,她只是微笑,不答。西藏的美,不仅在于自然风光,更在于人文气息。这里的人们生活简朴,却精神富足。他们的脸上,刻着岁月的风霜,也洋溢着满足的笑容。他们与自然和谐共处,尊重生命,敬畏神灵。然而,西藏也在变化。公路修到了偏远的村庄,现代化建筑在拉萨拔地而起,年轻人穿着时尚的衣服,用着智能手机。传统与现代在这里碰撞,融合。有人担忧,有人欣喜,但西藏依然保持着它的灵魂。离开西藏时,回望那片高原,阳光依旧灿烂,雪山依旧圣洁。我知道,这片土地上的美丽,将永远留存于我的记忆之中。
(二)《雪域鎏金六十载 战士忠心永向党》(作者:马旭)
六十年风云激荡,一甲子春华秋实。当庆祝的欢歌回荡在雪山之巅,习主席的关怀温暖着雪域高原。拉萨,我生命中的第二故乡,又在电视中与我重逢。我仿佛又闻到了拉萨河畔酥油茶的醇香,触摸到了布达拉宫墙砖的温热,见证到了新城的热闹与繁华。我的心已经飞越万水千山,回到了这片我曾用青春守护、用热血浇灌的净土——它正以举世瞩目的辉煌成就,向世界宣告壮丽蜕变。
回首往昔,岁月如歌。1994年初入军营时,我坐着敞篷的大卡车进藏,一车人裹着皮大衣、戴着皮帽子仍冻得直哆嗦,到驻地,半个身子几乎失去知觉。那时的西藏,人员与物资输送何其不易。曾几何时,我们为青藏铁路通车日夜坚守,在凛冽寒风中守护钢铁动脉的诞生。如今,天路早已延伸成网,拉林铁路穿山越涧,航班连接四海,天堑变通途。
我曾驻守的堆龙德庆县,在开发建设的春风中旧貌换新颜。昔日低矮的土坯房被宽敞明亮的藏式新居取代,糌粑飘香里洋溢着脱贫致富的喜悦。当年与驻地村民同吃同劳动,挖水渠、建温棚、送医药的场景犹在眼前,那军民一家、水乳交融的深情,早已熔铸为生命中最珍贵的记忆。尤不能忘2015年中尼边境强震后的危难时刻。我们与时间赛跑,在残垣断壁中搜寻生命的迹象,在困难中帮助受灾群众转移,群众自发为我们送上热腾腾的酥油茶,那黑暗中相互扶持的温暖,是任何艰难都无法摧毁的鱼水深情。
六十载耕耘,西藏的变迁天地可鉴。拉萨古城在保护中焕发新姿,八廓街流转着传统与现代交融的生机;辽阔牧区,生态保护与民生改善相得益彰,草场更绿,牛羊更壮,牧民的笑容更甜。教育医疗之光普照高原,孩子们的书声琅琅,老人们安享晚年——这便是时代最动人的答卷。这一切成就,凝聚着党中央的深切关怀,倾注着一批批建设者的心血智慧,更离不开军民团结如一人的守望相助。军队爱民为民,群众拥军支前,这份在雪域高原淬炼出的情谊,比雅鲁藏布江更深,比喜马拉雅山更坚。
虽已择业,军魂永驻。身份转变,不变的是对这片土地的挚爱和守护的初心。我为曾是守护西藏的战士而骄傲,更为能继续见证、参与它的建设而充满动力。西藏的跨越与发展,是一代代戍边人用青春丈量的忠诚与梦想;西藏的安宁与繁荣,是所有曾经在这里奋斗的人们最大的心愿。因为你的每道年轮里都镌刻着战士的忠诚,每寸土地上都在续写军民鱼水的新篇章!值此西藏自治区成立六十周年大庆之时,举目四望,阳光普照下的西藏正以自信开放的姿态屹立于世界之巅。衷心祝福西藏的明天社会更加和谐稳定,经济更加繁荣发展,文化更加绚烂多彩,生态永葆碧水蓝天,人民生活幸福安康!愿军民鱼水之情历久弥新,如格桑花一般,永远绽放在这片充满希望的神圣土地上!扎西德勒!
(三)《雪域春秋.六十年礼赞与个人回眸》(作者:曹秀峰)
六十年光阴,在历史长河中或许只是弹指一挥间,但对西藏这片神奇的土地而言,却是一部波澜壮阔的史诗。当金色的阳光再次洒满布达拉宫金顶,当五色经幡在喜马拉雅的清风中吟唱,西藏自治区迎来了六十华诞。作为这片土地的守望者、建设者,我怀着无比激动的心情,为她献上最诚挚的祝福。二十载军旅生涯,将我的青春与热血挥洒在这片雪域高原。
初到西藏时,巍峨的雪山、辽阔的草原、清澈的湖泊,无不让我为之震撼,而更让我感动的,是这里的人民——他们脸上洋溢着淳朴的笑容,眼中闪烁着对美好生活的向往。在部队的二十年,我既是战士,更是西藏发展的见证者;亲眼见证土路变成柏油马路,帐篷变成砖瓦房,油灯变成电灯;亲身经历了通信从闭塞到畅通,医疗从匮乏到完善,教育从薄弱到蓬勃。这些变化,凝聚着党的关怀和全国人民的支持,也饱含着无数建设者的辛勤汗水。
在部队的日日夜夜,我与藏族同胞结下了深厚情谊。他们教我喝酥油茶、吃糌粑,我教他们认汉字、唱红歌。在共同守卫边疆、建设家园的过程中,我们像石榴籽一样紧紧抱在一起。这种情谊,跨越了民族,超越了血缘,成为我一生最宝贵的财富。自主择业后,我成为一名律师。有人问我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我说:“在西藏的二十年,让我深刻理解到法治的重要性。只有法治才能保障各族人民的权益,只有法治才能维护社会的长治久安。”在法庭上,我运用法律武器维护公平正义;在调解中,我凭借对西藏深厚的了解化解矛盾纠纷。每当看到当事人满意的笑容,就想起在部队时群众感激的眼神——不同的岗位,同样的初心。从军人到律师,变的是身份,不变的是对党的忠诚、对西藏的热爱。
我深知,个人的成长离不开党的培养,西藏的发展离不开党的领导。六十年来,党中央始终心系西藏,出台一系列特殊优惠政策,安排大量建设项目,选派优秀干部人才,推动西藏经济社会发展和长治久安。没有中国共产党,就没有社会主义新西藏,就没有各族人民今天的幸福生活。六十年风雨兼程,一甲子春华秋实。如今的西藏,社会大局和谐稳定,经济社会发展突飞猛进,民族团结巩固加强,宗教和睦佛事和顺,人民生活不断改善,生态环境保持良好,边境安全坚如磐石。这片曾经贫瘠的土地,正在社会主义现代化道路上阔步前行。站在新的历史起点上,我虽已离开部队,但心永远留在西藏。作为一名律师,我将继续运用专业知识服务人民群众,维护社会公平正义,为西藏的法治建设贡献自己的力量。我相信,在党的领导下,西藏的明天会更加美好,各族人民的生活会更加幸福安康。
(四)《我是西藏军人,我的丰碑在西藏》(作者:刘来科)
风在海拔五千米的垭口扯着嗓子嘶吼,把西藏六十载春秋揉进呼啸里;雪在念青唐古拉山的褶皱间铺展,叠成一叠写满西藏故事的时光素笺。我站在界碑旁,军大衣下摆被风掀起,猎猎如战旗——这面旗,曾陪着西藏从蹒跚起步走到盛世华年。掌心抚过“中国”二字的刻痕,每一道凹陷都盛着岁月的重量:是1983年川藏线的尘土,是除夕夜雪水煮汤的暖意,是巡逻路上冻僵的双腿,更是一代代西藏军人与这片土地相守一甲子的赤诚。这是西藏军人的勋章,是青春熔铸的坐标,而西藏军人的奉献丰碑,早已扎进高原岩层,与西藏自治区的年轮缠成了永远不会解开的同心结。
车轮碾过的拓路诗行1983年夏天,我第一次踏上西藏的土地——那时西藏自治区刚走过二十余载,川藏线还是最原始的模样。我们这些军校毕业生,坐着卡车从成都出发,车队像一串蹒跚的骆驼,在搓板路上颠得人骨头发麻。所谓的“路”,是山崩劈开的裂缝,是洪水啃剩的骨架,一侧是直插云端的岩壁,另一侧是能吞没人影的深谷。方向盘在手里抖得像筛糠,后视镜里的车队首尾相顾,像系在绝壁上的铜铃,更像一束倔强的光——我们要为刚起步的西藏,蹚出一条连通内地的希望之路。
暴雨裹着泥浆砸下来的瞬间,我记了一辈子。海拔几千米的崖顶滚着碎石,汽车兵小李扯着嗓子喊“你们退”,自己揣着工兵铲就冲进了滑坡体。“我去探路!”他的声音被雨声撕得稀碎,军帽上的红星闪了一下,便隐进了烟尘里。后来才知道,他带着十个战士在齐腰深的泥浆里刨了七个小时,指甲缝里全是血和碎石,硬是刨出一条仅容一车通过的凹槽。当第一辆卡车碾过他们用身体护住的路基时,小李扶着岩壁干呕,吐出来的全是黄绿色胆汁——那不是普通的疲惫,是我们陪着西藏拓荒时,用筋骨扛下的苦,是为这片土地铺就希望的执着。这哪里是在赶路?是用脚底板丈量信仰。车轮碾过的每一道辙痕,都刻着“家国”,也刻着“西藏”。我们这些从五湖四海来的兵,把“故乡”叠进背包,让“边疆”与“富裕”在心里一起发芽——我们懂,脚下的路修好了,西藏的日子才能往前奔,这是藏在我们心底最朴素的执念。
刚到部队的那个冬天,大雪封山了三个月,正是西藏建设最吃劲的阶段。储藏室的土豆冻得像石头,咸菜帮子泛着白霜,炊事班长端来的雪水萝卜汤,成了营地里最金贵的滋味。铝锅在火上咕嘟作响,雪水蒸气在帐篷顶凝成冰棱,垂下来像一串透明的剑。我们围着炉子坐成圈,捧着搪瓷碗小口啜饮,汤里就几粒盐巴,却比任何山珍都香——因为这汤里,熬着我们和西藏一起扛过苦难的暖意。 老班长总说:“雪水甜,这是雪山的奶水,喝了能长劲,能陪着西藏往前跑。”他的手粗糙得像老树根,指关节肿得发亮,那是常年握枪、冻伤留下的印记,可他从不说兜里揣着的关节炎诊断书。有天凌晨我换岗,看见他蹲在雪地里,用冻得发僵的手给巡逻回来的战士搓脚,嘴里哼着跑调的《歌唱祖国》,哈出的白气在睫毛上结了霜,像给红着眼眶的他镶了圈银边。那一刻我突然懂了,老班长守的不只是岗,是西藏的安宁,是藏族同胞的幸福,是我们这些边防兵的冷暖,是这片土地的明天。最难忘的是西藏自治区成立30周年的除夕,我们在海拔5300米的观测站守岁。没有春晚,没有饺子,只有一台信号时断时续的收音机。当北京的钟声透过电流飘来,老班长“唰”地站起来,对着雪山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声音带着哭腔:“听见没?祖国在给咱边防兵拜年,也在给咱西藏自治区庆生!”我们跟着一起敬礼,军帽上的雪往下掉,落在胸前的党章上,瞬间化成了水。那一瞬间我才明白,雪水煮的不是饭,是和西藏同呼吸、共命运的赤诚;寒风里站的不是寂寞,是守护这片土地从贫瘠走向富饶的承诺——这承诺,我们会揣一辈子。
边防巡逻路,是用脚底板刻在高原上的诗行,每一步都踩着西藏的发展节拍。那年深秋在亚东,我们蹚过结着薄冰的多拉河,冰水顺着裤腿往上钻,冻得骨头缝都疼。副班长走在最前面,突然脚下一滑,往湍急的河中央倒去。我伸手去拉,却被他狠狠甩开:“别管我!保住枪!”那是他刚领到的新步枪,枪托上刻着他的名字,更刻着守护西藏安宁的责任。后来我们把他拖上岸,他怀里的枪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却烧得浑身发抖,嘴里还念叨着“枪没事就好”——他比谁都清楚,这枪在,边境就稳,藏族同胞的日子就会越来越甜。在中印边境的无名山,我们遇过生死考验。暴雪埋了所有路标,我们在齐腰深的雪里迷了三天路。十八岁的四川娃小张背着电台探路,突然“扑通”一声掉进冰裂缝。我伸手去抓,只捞到他衣角的红布条——那是他妈妈缝的,说能保平安。用登山绳把他拉上来时,他冻得说不出话,却死死攥着电台,里面还响着基地呼叫的信号,指尖在结冰的按键上印着淡淡的血痕。那信号连着哨所,更连着西藏的稳定,小张攥着的不是电台,是西藏军人刻在骨子里的使命。牺牲的军校同学穆忠明,我永远忘不了。那次他带兵支援地方伐木,险情发生时他果断推开了两名新兵,自己却被滚落的木头砸中,再也没起来。我们后来挖出他的军用水壶,里面的水冻成了冰,冰里裹着一片小小的干枯格桑花——那是他答应带给未婚妻的礼物,也是他对这片土地的牵挂。我们在他牺牲的地方立了块石头,用红漆写着他的名字。每年春天,石头周围都会冒出星星点点的小花,像他年轻的笑脸,也像西藏蓬勃发展的希望。我总觉得,他没走,还在陪着藏族同胞,看着这里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在西藏的岁月里,部队医院的女战士们,是高原上最亮的光,是雪域里绽放的铿锵玫瑰。第一次见她们时,我去哨所送补给,远远就看见雪地里几个穿军装的身影,齐步走的脚步声在山谷里回荡,像一串清脆的风铃。走近了才发现,她们脸颊被紫外线灼得通红,嘴唇裂着细口子,笑起来却比格桑花还要明艳,眼里的光比雪山上的太阳还亮——那是和西藏自治区一起成长的喜悦,是女性军人独有的坚韧与温柔。江苏姑娘小陈,来高原五年了。有次藏族老乡难产,她在牛棚里守了两天两夜,孩子平安降生时,她自己却因高原反应晕了过去。醒来后第一句话就是:“孩子的哭声亮不亮?”后来老乡给孩子取名“军生”,说要让娃记着解放军的恩情,记着自己是中华民族的孩子。小陈总说,看着“军生”一点点长大,就像看着西藏自治区越来越好,再苦再累都值。通信班的小李,是跟着父亲的脚步来的西藏。她的父亲是边防老兵,牺牲在中印边境战争,那时西藏自治区才刚起步。她抱着父亲的军功章来部队,说要走父亲没走完的路,守父亲守护过的家园。有次暴风雪压塌了通信塔,她爬上海拔三千多米、三十米高的铁塔抢修,冻得失去知觉,被战友拉下来时,手里还攥着断线的接头——那是连通哨所与外界的纽带,是让西藏和祖国同频共振的桥。这些姑娘,把胭脂换成了防晒霜,把花裙子锁进了行李箱,在缺氧的高原上活成了最挺拔的模样。她们说:“高原的风烈,能吹硬翅膀;雪山的雪寒,能映亮初心。”这话,我信,也懂。
如今再看西藏,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西藏自治区走过60年,笔直的柏油路通到哨所门口,连片的保温蔬菜大棚里四季常青,卫星电话能随时拨通家里的号码,藏族同胞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边境线上的家园越来越安稳。但我们这些西藏军人,还守着当年的老规矩:雪水煮的茶要喝,记着过去的苦;巡逻路的脚印要深,护着现在的甜;界碑上的“中国”二字要擦得锃亮,守着藏族同胞的富裕路,守着自治区的未来。我们知道,条件好了,骨头不能软;装备新了,初心不能变;西藏发展了,我们的责任更重了——这是我们这些退役西藏老兵,刻在心里的念想。去年建军节,也是西藏自治区成立60周年的前夕,我与新兵去了烈士陵园。战士们捧着新鲜的格桑花,在墓碑前敬军礼,风拂过他们年轻的脸庞,像拂过当年的我们,也像拂过自治区60年的岁月。我跟他们说:“西藏军人的丰碑,不在军功簿上,也不在纪念馆里——它在西藏的每一条路上,是我们当年一镐一铲凿出来的;在每一座藏式新居里,是我们守着一砖一瓦建起来的;在每一张藏族老乡的笑脸上,是我们用一辈子想守护的同胞。我们的丰碑,和自治区的发展绑在一起,和祖国的边疆亮在一起。”夕阳西下时,我又站在界碑旁。风还在吼,雪还在飘,可我听见了远处藏族同胞的欢歌,看见了万家灯火里的温馨,看见了自治区六十载耕耘结出的香甜。这是我们用生命和青春守护的人间烟火,是我们和这片土地一起熬出来的甘甜。我们是西藏军人,我们的生命早已和西藏自治区血脉相连。西藏军人丰碑在西藏,在自治区每一寸长着希望的土地上,在每一个被风雪与阳光共同焐热的黎明里——这是我们西藏军人写给祖国的誓言,是给西藏自治区60岁的祝福,是中华民族刻在世界屋脊上的精神图腾,这辈子,下辈子,永远不会褪色。
后记
六十载风雨兼程,西藏从贫瘠走向繁荣,从闭塞走向开放。这些文字,是老兵们的深情回望,也是西藏发展的生动注脚。从布达拉宫的金顶到雅鲁藏布江的清流,从巡逻战士的脚印到藏族同胞的笑容,这片土地上的每一个故事,都写满了“团结”与“奋斗”。未来,雪域高原将在党的领导下,沿着中国式现代化道路稳步前行,续写属于世界屋脊的新传奇。